文:人文.島嶼 (採訪撰稿:張傑凱、張小重新沈眠)
該如何和朋友談論一部電影好不好看呢?精彩紛陳或感人肺腑的虹談侯孝主觀感覺形容是一種;以電影技法或拍攝手法的方式談論也是一種。
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教授張小虹不只是電影的臉的電學者、散文家,不斷也是流變亮知名影評人,在專書《電影的生成网页数据采集系统源码臉》中,將畫外音、影哲高幀、學何賢李慢動作、詮釋長鏡頭、安與正/反拍、蔡明淡入/淡出、張小重新默片等七個常見的虹談侯孝電影術語,結合哲學概念,電影的臉的電超脫單純談論影像技法的不斷範疇,重新詮釋侯孝賢、李安、蔡明亮三位電影導演的作品,藉此帶出影像思考的巨大可能性。
《電影的臉》
張小虹的嗓音細緻動人,說起話來不疾不徐,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優雅:「寫作幾十年下來,我早先寫的電影論文都收在不同的書裡,近幾年就在想有沒有可能專門寫一本完全談電影的ipsec 源码分析專書?但又不能只是單純將電影論文湊一起。後來,我想到翻新電影術語,以影像哲學的角度,重新審視我所熟悉的電影。」
她進一步表示,當她觀看三位導演個別的作品,就是一種「絕對專屬」的狀態——表示這種創作狀態無法轉移到其他作品中。這也與張小虹強調的「微概念」詮釋互為表裡:「『微』是游移不確定、無法預先掌控的創造變化,也是無法被事先確定的狀態。每個創作中的微觀、細緻的元素,彼此之間相互關聯,形成一個個局部的連結與變化。」
《電影的臉》是一本以哲學思考出發的電影書,把電影術語從技術性的界定方式轉換為當代理論和概念。書中最早完成的一篇論文,談論候孝賢的《珈琲時光》(2003),乃借鏡法國當代哲學論述中國傳統詩詞繪畫的淡遠——「淡入/淡出」——重新發展成對影像的思索與創作。
「淡入/淡出」原為特殊電影剪接技法,「淡出」是將鏡頭的尾端逐漸轉為黑畫面,「淡入」則是將鏡頭由黑畫面轉亮,通常在古典敘事電影較常見。小刀电影源码但張小虹認為侯孝賢的電影,除了《海上花》(1998)大量使用超慢速轉換淡入/淡出達到呼吸或催眠效果外,其他作品鮮少運用這個技法,但在他的電影中,卻時常出現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淡入淡出」。「不斷拍東京電車(火車)的《珈琲時光》,搭配未婚懷孕女主角害喜的晃動與恍神,讓電車載有城市─身體的概念,也讓個體行動與城市網絡關係產生意義。在侯導的電影裡,淡入可指具體形廓、物事或行動的顯運動,淡出則是光-物質-影像的微運動。」
張小虹極為關注此皆微觀、局部的細節,以及這些細節之間所形成的流變關係。由此談影像生命哲學,亦回到哲學活動的「形構、創發與織造」概念。
文本的原意是織品。我把電影、創作者都當成文本,進行再創作的oa平台源码可能,同時也是哲學的再創作。就像我非常著迷的日本京都西陣織,那是教人嘆為觀止的用色與圖案,神奇魔幻地以織布機一條一條經線緯線編織出來。與其說《電影的臉》是在為導演或作品量身打造衣物,不如說我把電影、導演和哲學都當作編織的線,用自己的思索欣欣然地編織成一個或許可以漂亮得不可思議的色彩圖案。
高科技電影的影像倫理
自1990年代以來,台灣的電影研究蓬勃發展,張小虹指出,尤其在「國族寓言」、「歷史記憶」、「差異政治」和「詩學風格」等主題或面向上的分析探討都積累了豐碩成果。「所以我提出『電影─哲學』的影像思考,除了挖掘別出心裁的切入角度,翻新既有的電影術語之外。也區別於『理論』、『風格』甚或『作者導演論』的慣常論述模式,將七個術語從技術操作,轉換為影像哲學與美學感性的新概念。」張小虹饒富企圖心地侃侃而談。
鬆動、ace的源码裂變、摺曲和反轉電影術語,並將其擴展式的詮釋,該如何進行呢?張小虹再以術語「高幀」(High Frame Rate, HFR)為例。
「幀」(Frame per second,FPS)是影像畫質的術語,指的是每秒能播放的影格數。所以當幀率越高,影像就會越流暢。而作為連續播放定格畫面的電影被發明以來,便以每秒16幀(格)的畫面,展現在世人眼前。後續雖然有所提升,但大多數仍維持在24幀以內的規格。張小虹說:「在電視和電腦遊戲都已經邁向60幀、120幀的現代,維持百年僅有16或24幀的電影畫面實在令人莞爾。直到2012年電影《哈比人》才運用了48幀的技術。但2016年李安卻以更高規格——120幀拍攝,也就更具有前衛性。」
但人類的眼睛和大腦接收影像的條件是有限的,研究指出,人眼至多僅能感知每秒60幀左右的畫面,幀率提高,人類也難以分辨明暗和色彩變化。因此李安的「燒錢」技術,被批評者認為是「大材小用」——講一個美國大兵的故事,需要那麼高規格嗎?
張小虹微笑說:「李安以120幀拍攝《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其中沒有絢麗的背景和畫面,偶有戰爭場面,但也並非主要,所以如果看不懂的人,往往會以為李安採用高幀的手法,是『盲目追求最新的高科技』,況且當時全球具備高幀技術的戲院僅有5座,因此觀眾也很難觀看到高幀的『比利・林恩』。」
後續李安再用高幀拍攝《雙子殺手》(Gemini Man,2019),市場迴響也不佳。但張小虹強調,重點不在於這種技術,她把高幀變為一種思考的切入角度,指出李安讓「高幀」有了影像革命的可能。「李安的高幀思考和影像的倫理關懷有著密切關係。就像他曾經說過,《雙子殺手》想要拍出每根髮絲的色澤,與每個皮膚毛孔的溼潤度,而《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則想要拍出素顏演員臉上的微血管!」
簡單來說,就是當大多數人都習慣、甚至是麻痺式地對待越來越壯闊的影像奇觀,卻沒有轉化為真正的電影情感與思維,李安的高幀無疑是對當前電影觀賞經驗的反抗,或者說要把電影經驗恢復成真實感的觀看,讓人真正地看到影像背後的倫理問題。
「藉由高幀逼視《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的殺戮和死、徬徨和恐懼,高幀所能給出的新寫實主義,本就在於超級清晰明亮,更多量體感、更多深度感與更多細節,甚至銀幕景框本身隱隱然消失不見,讓一覽無遺、鉅細靡遺的臉部特寫,成為情感真實性的最佳呈現。換句話說,如果不說教、不套用意識形態,從這部電影的高幀看到倫理的提問成為可能。」
張小虹藉此展開綿密如針的思維辯證,仔細地看出李安的企圖及他在電影史的突破,驗證出高幀並非只是一種影像新科技,李安在乎的不是表象,而是對電影可能性的推進,具有高度倫理意圖與人文精神。
如此說來,《電影的臉》不啻是張小虹將電影視為臉,展開對無數種表情的高幀式觀察與思索,毫無遺漏地透析出電影內部潛伏、難以輕易辨認、真實且複雜的意識。
流變的電影哲學
張小虹以「電影─哲學」的思考方式,希望在當代電影研究的「大理論」、「大風格」之外,尋覓開展「微概念」的可能。亦即:一種往細微無窮處變化、流動的方法學,不同於大論述所製造出來可以套用任何地方的框架。
張小虹的電影哲學,不是將哲學套用到電影之中,或是反過來把電影置入哲學裡,而是如她說的「電影非電影、哲學不哲學」,一如詩歌與劇本組構,成為詩劇後,就不再單純屬於詩歌或劇本,自成新範疇。
侯、蔡、李這三位導演個人風格之強,讓許多台灣的電影研究者爭相研究,百花齊放、眾聲喧嘩,但張小虹強調她將三位導演當成「概念性人物」,打散各自影像創作的線性時間,鬆動固有的整體風格或哲學體系。「我力促每個電影術語的『翻新』,都有如量身定做的『微概念』。因此《電影的臉》沒有放諸四海皆準的理論概念,只有持續交織、不斷流變生成的『微』概念化過程。」
研究來源
- 張小虹(2005-2007)。身體-城市。國科會專題研究計畫(一般研究計畫)。
- 張小虹(2017-2020)。影像的思考。國科會專題研究計畫(學術性專書寫作計畫)。
- 張小虹(2023)。電影的臉。台北:時報出版。
本文經人文.島嶼授權刊登,原文刊登於此
原標題:走進電影院被思考——專訪台大張小虹不斷流變生成的電影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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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